南宋故事：刘义康啊，你家的柑子比皇帝家的大三寸，你还想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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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赐履按：宋文帝刘义隆继续生病，刘宋宫廷之中，继续斗争。

公元439年，正月二十五日，刘宋司徒刘义康进位大将军，司徒仍然兼着；南兖州（州政府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刺史、江夏王刘义恭进位为司空。

要说这位刘义康，的确是做公务员，特别是高级公务员的料子，他喜欢这工作，阅读公文，处理诉讼，各种机关事务，乐此不疲，处理得当。刘义康自专总政务以来，朝廷大小事务，都是他说了算，赦免和诛杀这样的大事，以录尚书事的身份裁决，凡奏报给皇帝哥哥刘义隆的事项，没有不批准的，方伯（一般指州刺史）以下的职位，全都由刘义康选拔任用。

于是乎，刘义康权倾天下，朝野上下，各方人士，争先恐后，团结在他的周围。刘义康更是自强不息，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累，他家门前，他办公室门前，永远有几百台车跟那儿排队等候接见，全是来找他办各种事儿的。刘义康礼贤下士，对来访的客人，即使身份低微，也必亲自接见，从不懈怠。

【春风得意彭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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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康的记忆力，是可以参加“最强大脑”的那种，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儿，他只要听过一次，或者看过一次，就终生不忘。刘义康对自己这个本事，也相当自豪，他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显摆一些早就应该忘记的事情，特别享受群众那种集体发出惊叹的感觉。

刘义康爱才，不吝官职，朝中有才干的都被他延聘到相府，相府中没有才能的，或冒犯了他的，都被贬斥到朝廷机构任职。手下之人，无不乐于为他效力，不敢有负所托。

衣赐履说：注意，有前途的岗位，在他的府第，而在朝廷做官的，都是被他贬斥的那种。

皇帝哥哥刘义隆，常年有病，稍微耗点儿精神，心口就痛到要撕裂，时不时就感觉快不行了（每意有所想，便觉心中痛裂，属纩者相系）。刘义康对老哥十分尽心，药物非经自己亲口尝过，绝不让老哥服用，有时一连几天，晚上不能睡，白天不解衣。

衣赐履说：我有时感觉，刘义隆是不是在装病？

然而，刘义康一向不读书，不学习，颇有些不识大体（暗于大体）。他感觉自己和皇上是亲兄弟，君臣之礼，就不那么讲究了，常常任性行事，不大考虑后果。他府中私养僮仆六千余人，并没有向朝廷报备。各地进贡的土特产，等级最高的都送到他的府上，次一等的，才呈献给皇帝哥哥。

有一年冬天，皇帝哥哥吃柑子，吃了几瓣儿，吧嗒吧嗒嘴，端详那只柑子，过了半晌，叹了口气，说，今年的柑不行啊，长得小也就罢了，味道也不咋地诶。

刘义康正好跟边儿上坐着，接口说，不对不对，今年还真有好柑诶！

言罢，派人回府去取，从相府取来的柑子，比皇帝刘义隆的，直径大三寸。

衣赐履说：这画面感也太强了，刘义隆一定是左手一个小柑，右手一个大柑，比对半天，再抬起半只眼睛瞅瞅老弟刘义康，听听刘义康那爽朗的笑声！

尚书仆射殷景仁，深为文帝刘义隆宠信，本来，领军将军刘湛跟殷景仁关系很好，刘湛能够回朝任职，殷景仁在刘义隆耳边吹了不少风。但是，一方面殷景仁的官职一直压刘湛一头，另一方面，刘湛向刘义隆的建言献策，经常不被采纳，于是，刘湛就对殷景仁越发愤恨，打算借助刘义康的权势，搞掉殷景仁。

刘湛刚从荆州（州政府设江陵，湖北省江陵县）调入朝廷时，刘义隆对他十分优待。刘湛特别擅长谈论经邦治国的道理，熟悉前代的历史掌故，每每说起来，条分缕晰，口吐莲花，让人不知疲倦。刘湛每次进宫朝见，到了云龙门（宫城东门），车夫就解开车马，左右侍从，还有仪仗队伍，全都各自散去，该耍耍，该乐乐，一直到傍晚，才回来集合，因为，直到那时，刘湛都不一定从宫里出来。

等到刘湛开始煽动、唆使刘义康恣意妄为，文帝刘义隆对刘湛就有看法了，但是，刘义隆这个人，轻易不会表现出对人的好恶，他对刘湛的各种礼遇，都没什么变化。

刘义隆曾对亲信说：

当年刘班（刘湛乳名班虎）从西边儿回来，我与他谈话，常看时间早晚，唯恐他离去；近来他入宫，我也常看时间早晚，苦于他还不走诶！

衣赐履说：刘义隆还有点脱口秀的天赋诶！

这种微秒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公元440年。

有一天，殷景仁向刘义隆秘报说：

相王刘义康权势太盛，并非国家久安之策，应该稍加抑制！

刘义隆当然心中有数。

司徒左长史刘斌，跟刘湛同宗；大将军从事中郎王履，是王谧的孙子，他们和主簿刘敬文，祭酒孔胤秀，都靠谄媚行事，受到刘义康的宠信。

文帝刘义隆总是病病歪歪的，这哥儿几个的心眼子就活泛起来，他们都表示，皇上一旦挂了，应该拥立年长之君。

有一次，刘义隆又病重了，打算让刘义康负责顾命事宜，下诏让他进宫。刘义康见过皇帝哥哥之后，流着泪跟刘湛和殷景仁说明了情况。

刘湛说，天下艰难，岂是幼主能够胜任的！

刘义康和殷景仁都没有答腔。

衣赐履说：注意，史书把这几件事儿放在了公元440年，可能是为了行文方便。实际上，殷景仁在几年前就不在宫里办公了，刘义康不可能在宫里见到他。公元440年，只是刘义隆的收网之年。

孔胤秀等人则前往尚书仪曹，查阅当年晋成帝司马衍去世，改立老弟晋康帝司马岳的档案材料。史称，孔胤秀等人的行动，刘义康并不知情。

不久，刘义隆病又好了，这些个事儿，自然都听说了。

司徒左长史刘斌等人，秘密策划，妄图把刘义康推上帝位，他们结交朋党，随时窥探宫中的变化，只要有跟自己不同心的，就千方百计地陷害；搜集殷景仁的各种黑材料，甚至捏造各种假证据，提供给刘湛，作为打击殷景仁的子弹。

从此以后，皇上和宰相之间，离心离德。

衣赐履说：我个人认为，对刘义隆这样的强势君主而言，这些破事儿，只要一露头儿，他就能发现。如果你觉得他没发现，那是他在给你下饵，把你养肥。

刘义康打算任命刘斌为丹阳尹，向刘义隆汇报时，谈及刘斌家境贫寒，正要添油加醋渲染，刘义隆打断他说：

让他当吴郡（江苏省苏州市）太守。

后来，会稽（浙江省绍兴市）太守羊玄保请求回京，刘义康又打算以刘斌接任，奏报刘义隆说：

羊玄保请求调回，不知谁接会稽太守？

刘义隆当时还没考虑好，刘义康这么一问，仓猝之间说：

我已用了王鸿。

衣赐履说：照理，不管刘义隆同不同意，应该先听一下刘义康的意见。现在，刘义隆根本不给刘义康说话的机会，如果刘义康还感受不到至暗时刻即将到来，那他还真是“暗于大体”了。

从去年（公元439年）秋天至今，刘义隆就没临幸过刘义康的东府（相府，建康城南）了。

五月六日，刘湛因母亲去世，按礼制离职回家守丧。刘湛自知罪行已经暴露，无法保全，便对亲信们说：

今年一定失败！过去只靠口舌之争，得以拖延而已。现在事情已经到了尽头，大祸将至，不会太久了！

史称，文帝刘义隆认为老弟刘义康对自己的猜忌怨恨，已经非常明显，势必酿成大祸。

于是，决定收网。

十月三日，刘义隆下令，收捕刘湛，交付廷尉，并下诏公布刘湛的罪行，在狱中就地处决，同时诛杀刘湛的儿子刘黯、刘亮、刘俨，以及党羽刘斌、刘敬文、孔胤秀等八人，将尚书库部郎何默子等五人，流放到广州（州政府设番禺，广东省广州市），随后大赦。

行动那天，刘义隆敕命刘义康进宫，随即软禁于中书省。当晚，收捕刘湛等人。青州（州政府设东阳，山东省青州市）刺史杜骥，统兵在金銮殿防备意外。之后，派人向刘义康传达了刘湛等人的罪状。刘义康上书请求辞职，刘义隆下诏任命刘义康为江州刺史，仍然保留侍中、大将军职务，出镇豫章（江西省南昌市。江州州政府自寻阳南迁至此）。

衣赐履说：刘义隆突然痛下杀手，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南史·刘湛传》《建康实录》都说，刘湛给老娘办丧事儿，派甲士埋伏在灵堂，打算等刘义隆来吊唁时，一刀砍了，事情泄露，刘义隆这才收网。

但是，《宋书》上并无此事。而且，《宋书·刘湛传》里有诛杀刘湛的诏书全文，也没提及此事。此外，五月老娘去世，阴谋泄露，十月才收捕，对行刺皇帝这种事儿，似乎收捕动作慢得很有些离谱。因此，大概率，行刺之事不实。

那么，对刘义隆的行动，就只能用政治逻辑来解释了。

所谓的政治逻辑，对君王而言，就是皇权不容有任何威胁的存在，哪怕这个威胁并不存在。

当刘义康家的柑子比皇帝哥哥家的大三寸的时候，刘义隆就感觉到威胁了。

但是，即使没有行刺皇帝之事，也应该有某个标志性的事件发生了。

刘湛说的“今年必败。常日正赖口舌争之，故得推迁耳。今既穷毒，无复此望，祸至其能久乎”，字面上颇为费解，但以刘湛的聪明，他表示“今年必败”，又说“今既穷毒”，一定意有所指，就是那件标志性的事件。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最初，尚书仆射殷景仁卧病五年，虽然不与刘义隆见面，但是密信往来，每天都有十数次，朝廷大事小情，都征求他的意见，行动隐密，没有人发现蛛丝马迹。

衣赐履说：《建康实录·宋太祖文皇帝卷》载，公元435年，四月，以殷景仁为中书令，护军，以家为府。

殷景仁不是五年没上班，而是跟家办了五年公。

换句话说，刘义隆打算收拾刘义康，已经差不多五年了。

公元429年，刘义康进京任司徒；公元435年，刘义隆打算收拾刘义康及其党羽；公元440年，刘义隆收网。

宋文帝刘义隆，你真能忍！

收捕刘湛那天，殷景仁命家人准备衣冠，大家不解其意。当夜，文帝刘义隆前往华林园延贤堂，召见殷景仁。殷景仁仍然声称患有脚病，着人用小椅子抬入宫就座。刘义隆将诛讨刘湛党羽的所有事情，全都委托给殷景仁。

当初，檀道济举荐吴兴（浙江省湖州市）人沈庆之忠诚谨慎，通晓兵法，刘义隆命沈庆之领兵驻防东掖门。

刘湛做领军将军后，曾对沈庆之说，老沈啊，你在此任职已久，应该考虑调整了。

沈庆之正色说，下官在此做满十年，自会提升，不劳阁下费心。

行动当晚，刘义隆打开宫门，召见沈庆之，沈庆之全副武装晋见。

刘义隆问他，你为什么这般装束？

沈庆之说，陛下夜半召见队主（江南军制，称长帅为队主、军主），必有急事，不可穿着宽袍大袖。

刘义隆派他前往收捕吴郡太守刘斌，直接斩首。

衣赐履说：《宋书·沈庆之传》载，上见而惊曰，卿何意乃尔急装？这个“惊”字，给我感觉，在刘义隆朝，沈庆之不会有什么大发展的。

只是感觉，如果非要给出一个理由，就是刘义隆不太喜欢这种超出自己掌控，或者出乎自己意料的人。

刘斌身在吴郡，沈庆之真的不用全副武装来见，你是想提醒别人宫里有动作吗？呵呵。

骁骑将军徐湛之是徐逵之的儿子，与刘义康特别亲密，刘义隆心中不爽。刘义康失败，徐湛之被捕，罪当处死。但是，徐湛之的老娘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他们老刘家的大姐大，刘裕的大闺女、会稽长公主刘兴弟，比刘义隆整整大二十四岁，因此，刘义隆对这位老大姐一向尊重，皇家事务，不论大小，都会征求她的意见。刘兴弟的老娘是敬皇后臧爱亲，刘裕发迹之前，家境贫困，曾经到新洲（江苏省南京市北长江中小岛）砍割荻草，身上穿的打着补丁的外衣，都是臧女士亲手缝制的。刘裕登基之后，把那件旧衣服交给刘兴弟，说：

后世子孙，如有人骄傲奢侈，就把这件衣服拿给他们看。

现在，儿子徐湛之即将被诛杀，刘兴弟一路号哭，冲进皇宫，见到刘义隆，也不行礼，直接把一包用绸缎包着的破衣烂衫，扔在刘义隆脚下，说：

你家本来贫贱，这是我娘为你爹做的衣裳。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就要杀我的儿子了！

刘义隆立即认怂，赦免了外甥徐湛之的死罪。

刘义康权势最盛的时候，朝中官员，无不争相奉迎，只有司徒主簿江湛不愿与他亲近，主动要求出任武陵（湖南省常德市）内史。檀道济曾经为儿子向江湛求婚，江湛坚决推辞。檀道济又请刘义康出面，江湛态度更加坚决。因此，江湛没有受到檀道济、刘义康大祸的牵连。刘义隆听说后，对江湛加以奖励。

彭城王刘义康被软禁在中书省十多天后，晋见刘义隆辞行，准备前往码头。刘义隆见他时，只是痛哭，一句话都没说。刘义隆派僧人慧琳去看望他，刘义康说，弟子还有返回京师的可能吗？

慧琳说，恨公不读数百卷书！

衣赐履说：《宋书·刘义康传》载，数年之后，不爱读书的刘义康实在闲得无聊，开始读书，当他读到汉文帝刘恒的老弟、淮南王刘长之死时，把书扔到一边，长叹一声，说：

前代乃有此，我得罪为宜也。

以前就有这种事儿啊，我获罪就是活该啊！

吴兴（浙江省湖州市）太守谢述在刘义康身边多年，屡次规劝，不幸早死。刘义康将要南下，叹息说：

当年，谢述不断劝我激流勇退，刘班（刘湛）不断劝我积极进取，后来刘班活着，谢述却死了，我身败名裂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文帝刘义隆也曾对人说，谢述如果活着，刘义康必不至死。

衣赐履说：不读书，就不知道规避风险；但读了，难道就知道了？

我个人感觉，刘义康这样的，如果他还在台上，即使看到了淮南王刘长，也不会有任何感触，你看，谢述劝他，他就不听嘛。

等到他有感触时，黄花儿菜都凉了。

刘义隆任命征虏司马萧斌为刘义康的谘议参军，兼任豫章太守，大事小情，全都委托给他。又命龙骧将军萧承之，率军驻防戒备。刘义康喜欢的身边儿人，都准许一同前往。刘义隆对刘义康赏赐丰厚，而且时常通信，朝中大事都知会刘义康。

衣赐履说：实际上，刘义隆是用萧斌、萧承之等人，看住刘义康。搞笑的是，刘家江山，正是被萧家人给夺了，呵呵。

很久之后，刘义隆到老大姐刘兴弟家吃个饭，兄弟姐妹相聚，十分开心。突然，老大姐站起身来，向着刘义隆拜了两拜，然后叩头不止，悲不自胜。

刘义隆不知道老姐姐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赶紧给扶起来。

会稽长公主边哭边说：

车子（刘义康小名）早晚不为陛下所容，今天特地求你饶他一命。

言罢，呜咽不止。

刘义隆也动了感情，双泪长流，指着蒋山说：

你不必担心。我如果违背今天的誓言，就是辜负了老爹（刘裕葬初宁陵，在蒋山）。

随即，刘义隆命人把正在饮用的酒封起来，快递给刘义康，附一封信说：

我与会稽姐饮酒，想起了你，把正饮之酒封起来送给你。

史称，正因为此，会稽公主在世的时候，刘义康平安无事。

衣赐履说：老大姐刘兴弟懂政治啊，刘义康必死无疑，她心里门儿清啊，能够暂时保住兄弟的性命，她也是尽力了。

当年，司马懿指着洛水发誓，不会要大将军曹爽的命，不久，诛了曹爽的族。放心，刘义隆就算对着老爹的照片儿发誓，刘义康也不得活。倒不是说刘义隆太过恶毒，而是，如果他死了，刘义康还没死，他的儿子们就没活路了。

读到此处，一片悲凉。

家天下，无可改变。

刘义隆征召南兖州刺史、江夏王刘义恭为司徒、录尚书事。

十月二十三日，任命临川王刘义庆为南兖州刺史，殷景仁为扬州刺史，仆射、吏部尚书如故。

刘义恭吸取了刘义康的教训，虽然录尚书事，却不敢过问政事，各种件儿呈上来，他只负责签字，其他一概不问，刘义隆这才放心。

刘义隆每年拨给相府的钱，有二千万之多，其他物品也差不多这个价值。但是，刘义恭生性奢侈，还是不够花，刘义隆就每年额外增拨一千万。

衣赐履说：刘义恭这个司徒当得才对路，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花天酒地，阖家幸福，颐养天年。

扬州刺史殷景仁上任后，病情更加严重。文帝刘义隆下令，禁止西州（扬州刺史治所在建康宫城西，故称西州）道上有车马经过，以免发出声音。

十一月二十九日，殷景仁去世。

十二月九日，刘义隆任命光禄大夫王球为仆射。

公元441年，正月，彭城王刘义康抵达豫章，辞让江州刺史。

正月二十一日，刘义隆任命刘义康为都督江、交、广三州诸军事。

前龙骧将军、巴东（重庆市奉节县东）人扶令育，前往皇宫，呈上一份奏章，当当当说了很多，大概意思是皇上不应该不讲兄弟亲情，应该把刘义康召回京师，兄弟友爱，君臣和睦，云云，同时表示，如果我说错了，愿意去死。

我估计刘义隆鼻子都气歪了，立即让人把扶令育投入大狱，命他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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