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锋 32 完 译电员： 政委，好消息，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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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渭河，保西安

仙城堡战役后，我军北进到陕西的三边(定边、靖边、新安 边)地区。

三边位于陕西的西北部，在长城边上，离沙漠地很近，满目 荒凉。部队进到定边的胡二庄休整后，我们一军团、十五军团和 红四军的三十二军团以上干部二百多人，在井梁学习关于建立人 民共和国的指示。当时，我们许多人一下子不很理解，十年来， 我们天天讲建立苏维埃，为苏维埃而斗争，现在不讲苏维埃，要 讲人民共和国，这是怎么回事呢?

针对同志们思想里存在的问题，杨尚昆主任在传达党中央、毛 主席和周副主席关于人民共和国的指示时耐心地解释说，这是党 中央在一九三五年十二月间瓦窑堡会议后，提出的新论断。在半 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以人民共和国代替苏维埃政府，更符合 中国的情况，各阶层人民更容易接受。过去，我们搞苏维埃政府， 国民党骂我们是学苏联的一套，是什么“苏联的走狗”,那是敌 人的恶毒攻击。但从中国的情况出发，还是搞人民共和国更好些。 党中央决定，今后要多宣传人民共和国，我们一切要服务于人民 共和国，为人民共和国而英勇奋战。同志们要好好学习，在斗争 中加深理解，转好这个弯子。

短时间的学习，我们一时也搞不太清楚。很快，胡宗南的三个师从豫旺堡向三边追击我军。我团和十三团担负消灭敌人尾追 部队，掩护主力西征的任务。

当我部队进到大水坑以北二十多里 的地方时，同敌人激战一场，把敌人赶到距大水坑十几里远的地 方，收复了大水坑，俘虏了七、八百敌人和一个炮兵连，完成了 掩护的任务。大水坑战斗后，三团为前卫进入了沙漠地区。

我们进到这里， 一眼望去，都是看不到边的大沙漠。大风一 起，天昏地暗，沙子象倾盆大雨一样，打得你睁不开眼，什么也 看不见，连骡子都无法前进。我们住的房子， 一夜风沙之后，第 二天起来一看，差点被沙子淹没了。第一次在这样的沙漠地区生 活，真有点吓人。

十二月十五日接到军团指示：银川附近有马鸿宾的一个骑兵 军，稷山、吴忠一带还有敌人一个步兵团。我军要集中全力，分 兵三路向银川、灵武、吴忠出击，打击“三马”,扩大陕甘宁边 区。

首先要打下银川，以便打通国际路线，背靠苏联，然后再向 宁夏南部发展。这样，我们就可以面向西安北邻包头，通过呼和 浩特，联系平津，造成背有后方，前有战场的形势，以便于我军 东征抗日，巩固后方。

十六日晚，我睡得正香，突然听到一阵“砰砰砰”的敲门 声。我急忙起来开门，可怎么也打不开，原来沙子把门堵死了。 好不容易才从屋里挤出来。

译电员一见我，便说： “政委，好消息，好消息!”

他高兴地挥动手中的一张纸告诉说： “左、聂、 陈、杨首长来电：张学良、杨虎城将军于十二日晚在临潼的华清 池，把蒋介石抓起来了。”

这是从来没有想到的事。当一听到这 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我们几个人高兴得蹦了起来。

从一九二七年蒋介石叛变革命以来，我们一直跟他斗，同他 的军队打仗，整整打了十年。一直盼望能有一天抓住他，交由劳动 人民来审判他。可没想到一下子他真给抓住了。这是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是我党统战工作的重大胜利，怎么不叫人高兴呢?

我 们立即让通讯员通知各连干部开会，传达军团指示。当干部们刚 一听到蒋介石已被逮住的消息时，都愣住了。

黄团长宣布了军团 命令：鉴于目前的形势，我军团停止西征过沙漠，立即南下，配 合张、杨二将军的部队，反对何应钦向西安进攻，武装保卫西 安。我们立即停止了向西进攻宁夏的行动，迅速南下进三原(渭河 以北)。各部队要注意战士们的思想动向，加强政治思想工作。

我们高兴得睡不着觉，同几位连的干部围坐在一起议论开 了。

二连的指导员曾海庭说： “谢天谢地了，要不，走进这沙漠 地区可不得了。说是要走三天，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天呢!”

我高 兴地说： “马克思不是说过一天等于二十年吗?我们跟蒋介石斗 了十年，一天之间就抓住了他，解决了问题，真是一天等于二十 年啊!”

一连长兼指导员何发祥说： “如果没有仙城堡一战，不 是我们打垮了胡宗南，张、杨就没有胆量去捉蒋介石!”

三连长 老贺同志说：“这次南下，我非要好好报仇不可!”

四连指导员 罗永祥抢着说：“你要报什么仇呀!”

老何不服气地说：“报什 么仇?蒋介石把我们十万红军从最南边赶到大西北，差一点又把 我们赶过沙漠。我们受了多少苦，牺牲了多少人!他与我们有不 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这个仇不报，是不行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冒着大风沙，向秦川平原挺进。 一路上， 战士们又说又笑，情绪非常高。有位战士说，这回非把蒋介石的 头砍掉不可!

跟在后头的一位战士说，我看不能杀，不信你看 吧。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有点子，肯定不杀，杀了对抗 日不利。

一听说不杀蒋介石，走在后头的战士不服气地说：“不 杀他也得关起来，等他答应停止内战、 一致抗日的条件后再说。”

我听他们谈得很热闹，便插上两句：“党中央自有安排，我们要 加紧赶路，赶快南下。”

经过一天的急行军，我团赶到新庄宿营。晚上，谭主任到我 团给干部们作了政治时事报告。

他告诉我们，这次南下秦川，主 要任务是协助张、杨两将军应付国民党继续打内战。蒋介石放不 放，杀不杀，要看形势的发展再说。这次抓住蒋介石，是毛主席 和周副主席对张、杨部队进行统战工作的一个伟大胜利。只要我 们很好地联合和配合张、杨，就有了大西北，中国的抗日救亡运 动就能提高到一个新阶段，伟大的中华民族就不会灭亡。西安事 变如能顺利解决，我们红军将要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每个同志要 满腔热情地迎接这个新时代的到来。

听谭主任这样一说，我们心里亮多了。十二月廿一日又回到 吴起镇区。这里没有多大变化，团部住在一九三五年十月十九日， 毛主席、周副主席、王稼祥住过的窑洞里。

部队住下之后，我们找了谢主席了解苏区的生产情况和支援前线的问题，并向当地群 众宣传“双十二”的意义。群众都说，这下可好了，这是党中 央、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英明领导的结果。内战停止， 团结抗日，就可以打败日寇，陕北苏区人民的生产积极性就更高 了。

我们走一路，宣传一路，并利用各种机会，积极开展统一战 线的工作。

十二月廿三日，在大板桥、杨家湾一带，我们又看到 了东北军。过去东北军，看到我们最少也要朝天开两枪，即使互 不侵犯?也从没有过公开来往。今天我军到达这里后，情况完全 不同了，东北军两个团的士兵，站在路旁，有的送开水，有的带 路，真是亲如兄弟一样。形势变化得真快啊!

不几天，我们便赶 到了庆阳城。这是个小县城，街道很繁华，约有三万多人口。当 天九点多钟，我同团长赶到礼堂参加一军团团以上军政领导干部 会议。

会上，左军团长分析了形势。他指出，当前不要过急地开 到西安去，不要引起张、杨怀疑。周副主席已经率中央代表团到西安，我军要利用这个机会，分散开展群众工作，发展党的地方 组织。但不要急于建立地方政权。我们要扩大红军壮大自己的实 力，要以战斗的姿态，配合张、杨粉碎国民党对西安发动的进 攻，要保卫西安。

邓小平主任也给我们作了政治形势报告。他分 析了为什么会发生西安事变，讲了解决西安事变的方针。他明确 地指出，方针不外有两条： 一是争取和平，放蒋； 一是把他关起 来，拖住他，逼他抗日。我们愿意当抗日先锋队，到华北前线去 收复国土。

在这里我要强调一下，形势发生了变化，我们的政策 也要作相应的改变，从现在起，要停止打土豪，要联合一切可以 联合的力量抗日，即便有个别顽固分子，要交抗日联合政府处 理。这是很重要的。我们要继续宣传“八一”宣言。随着军事斗 争形势的发展，我们陕甘宁边区的地盘将会越来越大。我们各级 干部要清醒地认识这个新的情况，发展这个大好的形势。

最后，周昆参谋长讲了行军途中的注意事项，他一再强调要 积极作好东北军、西北军的工作，要在与他们共事中，多多商 量，要尊重友军。

根据上级指示，我团决定以连为单位，成立五个工作队，深 入宣传，扩大红军队伍。

我同陈川胜、贺志祥同志带一连到白吉 镇。一进到白吉镇，就看到许多民团和警备队。他们有的帮助打 扫房子，给红军担水、送粮，有的帮助我们收容掉队人员，给病 号吃药，这在以前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在友军的帮助下，我一连分七个小组，深入镇子和附近的村 庄进行抗日宣传工作。由于民族矛盾高于阶级矛盾，停止了打土 豪、分田地的政策，在人民中间产生了很大影响。张、杨部队不 干涉红军行动。我们有地下党支部积极协助，两天就扩红八十七 人。

正当我们在长口子顺利开展工作时，东北军的白连长和耿排 长来请我们吃饭。请示陈、杨首长后，我一连与东北军同当地群众举行军民联欢会。

白连长在讲话中谈到如何抗日，拯救东北的 三千万同胞，要求士兵精神振奋，打回东北去。

一九三七年一月 一日，我团回请了白连长和耿排长。 一见面，白连长就谈起了蒋 介石如何将东北军调到西北，还准备再调到福建去打红军，以及 张、杨将军抵制了蒋介石的错误政策，识破了国民党阴谋诡计。 我们同他们谈了当前的形势，赞扬了张、杨两将军爱国的勇敢的 行动。并介绍了我党的方针。

我们对他说，杀了蒋介石还有何应 钦。何应钦比蒋介石还坏，留着何应钦，亲日派会制造更大的内 战，他会帮助日本，消灭红军，灭亡中国。我们两军要团结在抗日的 旗帜下，要在同一个战场打败日本侵略者，打回东北去，挽救民族 危亡。白连长和耿排长对我党的抗日主张和诚意，频频点头称道。

当我团进到白店、永安镇一带开展工作时，静宁县长贺会静 亲自出来慰劳红军，表示要支持扩红工作，支援粮款，积极参加 抗日工作。县长还请我们红军干部到县府吃饭，欢庆“双十二” 的胜利。趁此机会，我们向参加宴会的各界人士，宣传了我党的 抗日主张，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共赴国难，为中华民族的生存而 斗 争 。

民族危机的日益加深，我党的抗日主张愈加深入人心，得到 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和拥护。各界人民的抗日救亡热情日 益高涨。在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我团在很短的时间里，已扩 红二百一十名，使我团发展到了一千二百多人。

蒋介石被扣押之后，国民党的顽固派打着“救蒋”的旗号， 在潼关、洛阳、郑州一线，集中了十个师的兵力，以何应钦为总 司令，向西安、兰州进军，准备发动更大规模的内战。

为了密切 配合张、杨保卫西安，保卫西北大联合的局面，我一军团奉命开 进渭河以西的三原、云阳地区；十五军团开进临潼、兰田、渭南 地区；二方面军、四方面军各部队开进富平、淳化地区，形成保卫西北，粉碎国民党顽固派进攻的阵势。

当我团进到三原城北马家铺一带时，军团于云阳镇召开了团 以上干部会议，博古、张浩、左军团长、聂政委、邓小平等首长 出席了会议。

博古同志在会上给我们讲了国内外形势。在讲到国 内的情况时，他指出“双十二”有两个前途：

一个前途是，有全 面抗战的可能性。这意味着和平解决西安事件，那就要放蒋介石， 实现两党的第二次合作。这是全国人民盼望已久的；

第二个前途 是，在全国范围内发生更残酷的内战。何应钦亲日派占上风的 话，他要支持日本，要打内战，要灭亡全中国。

我们应争取第一 个前途，准备应付第二种可能。我们要做好准备，部队停止打银 川，开到秦川平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邓小平主任在会上强调说， 部队进入了秦川地区，要适应新形势，要转好弯子。停止了打土 豪，今后的粮食由供给部保证，大家放心，不会饿肚皮了。只会 供应得更好些。部队要以战备为主，抓紧军事训练，加紧扩大红 军的实力，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这次会议后不久，党为了进一步提高干部的领导艺术和水 平，以适应新形势的要求，又决定抽调我们四十多名团以上干部(第二批)到延安红大学习。

到红大学习，这是件好事。但一想到又要离开部队，离开同 志们，又有些舍不得。

三团自成立至今已一年多了。开始时不过 五百多人，经过东征、西征、北战三边，南下秦川，部队发展到 八百多人。现在已经有了一千二百多人。队伍扩大了，战斗力也 大大提高了，很像个红军战斗团了，真不容易啊!但一想到今天 的学习，是为了更好地投入明天的战斗，我愉快地离开了部队。

二月一日，曙光初露，在陈赓、杨得志同志带领下，我们告 别了左军团长、聂政委和邓小平主任，踏上奔向延安的征途。

新的战斗生活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