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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听雨
蛇年听蛇乐，本期笔者分享三部有关蛇的钢琴作品，从中可以看出、听出东西方文化中对于蛇这一动物的“区别对待”。
东方宇宙观中，蛇的蜕皮重生特性被赋予“生命循环”的哲学内涵。中国古籍《山海经》记载的“烛龙”司掌昼夜更替，其蛇形躯体象征天地能量的流动。印度教中的“昆达里尼蛇”盘踞脊柱底端，代表人体与宇宙能量的贯通。这种“蛇-宇宙能量”的隐喻体系，体现了东方文明对自然规律的具象化认知。
西方创世神话则将蛇置于“秩序破坏者”的位置。《旧约》中蛇引诱人类突破神设定的认知边界，希伯来语原文中“nahash”（蛇）与“解密”词根同源，暗示其作为“禁忌知识传播者”的复杂身份。希腊神话中堤丰（Typhon）作为蛇形巨怪挑战宙斯权威，这种叙事结构折射出西方二元对立思维中秩序与混乱的永恒博弈，在音乐中也有所体现。
《鹅妈妈组曲》“瓷偶女王莱德罗纳”
今年是作曲家拉威尔诞辰150周年。谁会想到他那部无论是标题还是音乐听起来都富有童话色彩《鹅妈妈组曲》会与蛇有关，还与中国有关？
《鹅妈妈组曲》是拉威尔创作的钢琴四手联弹组曲，为好友戈台勃斯基的两个孩子而作，共有五个乐章。内容取材于法国作家夏尔·佩罗（Charles Perrault）、欧诺瓦伯爵夫人（Comtessed’ Aulnoy）及波蒙夫人等创作的童话故事。为便于儿童演奏，组曲写得较为简单。1911年拉威尔又将之改写成管弦乐组曲，后来他进一步加工，以《睡美人》的剧情为中心编写脚本，最终发展成一部儿童舞剧。
《鹅妈妈组曲》第四乐章“瓷偶女王莱德罗纳”的故事来自童话《小绿蛇》。
童话《小绿蛇》插画
如果说拉威尔在“睡美人的帕凡舞曲”中把他的睡美人带到了西班牙，那么在“瓷偶女王莱德罗纳”中他便循着童话的指引，来到18世纪的东方——西方人心目中神秘的中国。这里的瓷偶能歌善舞，到处都充满着叮叮当当的美妙乐声：美丽的公主突然变成了丑姑娘，英俊的王子则变成一条小绿蛇，他们必须到瓷娃娃王国去恢复本来的面目。短笛和钟琴反复演奏的五声性旋律和用钢片琴、铜锣所表现的瓷娃娃王国，带有浓厚的东方韵味。
《伊甸园》组曲之“毒蛇之吻”
威廉·博尔科姆(William Bolcom,1938-)是美国当代作曲家与钢琴家，创作了大量的十二音、序列作品以及钢琴拉格泰姆（Ragtime）作品等，双钢琴组曲《伊甸园》（也有独奏版本）是其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毒蛇之吻”（“The Garden of Eden” III. The Serpent’s Kiss）是《伊甸园》组曲中的第三首，也是该组曲中最出名的一首。《伊甸园》组曲创作于1969年，由四首受拉格泰姆启发的钢琴作品组成，讲述了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的故事。该组曲是博尔科姆最具代表性的拉格泰姆作品之一，展示了美国传统拉格泰姆热情奔放的特色。博尔科姆的钢琴音乐创作，受到乔普林（Scott Joplin）和布雷克（Eubie Blake）的曲风影响，拉格泰姆作品占比相当大。
乐曲由一段左右手交织的低沉、快速、如恶魔一般的主题旋律开始，主题简短、记忆性强。这里对斯科特·乔普林经典拉格泰姆的继承并非简单模仿，他保留了标志性的切分节奏骨架，又通过音簇堆叠与半音化旋律线打破调性束缚。那些不协和音如同听觉上的“甜蜜刺痛”，暗合毒蛇诱惑的双重性。几个主题曲调的反复出现逐渐将曲子推向激烈的高潮，之后进入了一个琴声与敲击琴板、打舌响交替附点、十六分音符节奏的段落，音响效果丰富、奇特。琴体敲击产生类似响尾蛇尾环震颤的频率，打舌音效通过口腔共鸣模拟蛇信吞吐的齿擦音，琴弦刮奏与踏板延音制造出混沌的低频声场。
这些具象音响与抽象旋律形成听觉蒙太奇，复现了《创世纪》中视觉禁忌（禁果）向听觉诱惑（蛇语）的叙事转换。最后恶魔般的第一主题再次出现，节奏发展与前面主题类似的抒情乐句，阶梯式地由一个主题上升到另一主题，最后以令人振奋的辉煌旋律告终。他将拉格泰姆的世俗欢愉转化为存在主义的生命赞歌。正如蛇毒既可致死亦能制药，《毒蛇之吻》在解构美国音乐传统的同时，为其注入了新的变异可能。
姚恒璐《十二生肖——蛇》
姚恒璐钢琴组曲《十二生肖》乐谱插图“叔敖埋蛇” （王弘力/绘）
作为中国当代作曲家和音乐理论家，姚恒璐的作品广泛涉及中西音乐元素的融合与创新。在他的众多作品中，钢琴组曲《十二生肖》无疑是一部极具代表性的佳作。其中，《十二生肖——蛇》作为组曲中的一部分，更是以其独特的音乐语言和深刻的生肖寓意，赢得了广泛赞誉。
这部组曲以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十二生肖为主题，通过音乐的形式展现了每个生肖的独特魅力和文化内涵。作品按照中国传统十二生肖的年轮顺序，依次写作，其调性关系则按照中国古代编钟律制从升F到F的排列顺序安排。每一种生肖对应一个历史典故、配有一幅由国画家王弘力创作的生肖故事绘画作品。作曲家借助于几千年来中国民众对于生肖文化的心理沉淀，创作出符合每一种动物生肖习性特点的音乐主题，每首乐曲在调式调性、节拍节奏、速度力度、动机主题、音乐风格上尽显个性，着力强调神似。
在《十二生肖——蛇》中，姚恒璐力求通过音乐准确地传达出蛇的灵动、神秘与智慧，在主题构思上巧妙地结合了蛇的生物特性和文化内涵。他通过音乐的节奏、旋律、和声等元素，生动描绘了蛇的蜿蜒爬行、悄无声息以及敏锐的感知能力。在音乐形态上，作曲家采用了多种现代音乐技法进行创作。同时，他还通过和声、重音记号以及装饰音的运用，进一步丰富了音乐的层次感和表现力。《十二生肖——蛇》的调性建立在B上。A段的六音组即是主题的动机，音型蜿蜒曲折，犹如蛇形般的前行。第4、8小节的纵向和声，打破了蜿蜒的进程，成为随后继续以蛇形前进的一道分界；随后的B、C部分则是A段的变奏，其中既有节拍的变化，也有音区、移位的变化。他巧妙地运用了不同的节奏组关系来模仿蛇的爬行姿态和动作特点，使得音乐节奏在结构等级上构建出独特的“大组包小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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